北边有条鱼

航线浮游奇迹。

【将进酒】乘风


*而远处有牧人的歌与猎人的鹰,自他脚下起,绵延沃土千余里(。)



        离北的儿郎在马背上长大。


        此言不虚。


        萧驰野仍记得他年幼时第一次被带上马的那天。


        视线中最为清晰的是黑色骏马矫健的四肢,他抬头,看身量高大萧方旭挡住了所有寒风,男人的脸逆着光,肩膀单独给他辟出一块天地,像连绵高峻的鸿雁山环抱着离北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阿野。”他听见他说:“老爹带你跑马去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萧驰野点头,他瞧过大哥跑马,真正的骏马四肢能舒展奔跑,竹马追不上,空留一地潇洒的尘土。


        大哥穿白衣,像天边疾驰的云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也要别人赶不上他也够不着他。


        大概是因为狼崽的血脉里就奔腾着自由。


        萧方旭哈哈一笑,捉着儿子的衣领将他提溜上马,萧驰野一惊,凭着本能挣扎,小辫儿毫不留情地抽过自家老爹的鼻梁。萧方旭丝毫不顾忌,手中缰绳一扬,带着他扎进广阔的天地间。


        萧驰野的脸埋在老爹身前,男人冬衣的外袍委实不大精细,还冒了几处线,但风把衣摆猎猎吹响,边边角角里悄悄藏了草原的气息。他感受着马上颠簸,额头来回蹭过布料,疼得呲牙咧嘴。他觉得自己似乎要掉下去了,坠进凛冽的风里,然后被卷走好多好多里路,远到谁也寻不到他。于是喊声碎在风里——
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要掉下去了——”


        风灌进咽喉,他被呛得咳嗽起来。


        萧方旭闻言故意颠了一下,感受到萧驰野揪紧了他的衣摆,大笑道:“你才豆子一点高,还没来得及落地老爹就能抓住你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你、骗、人。”萧驰野反驳:“阿娘前些日子还说我窜了个儿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有什么好怕,你老子在这儿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阿野。”萧方旭英气的眉宇间尽是落拓,“你不必怕,也不能怕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嗓音忽又带上一点低沉,“头抬起来,看看我们的家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她是你的骨、你的血。


        萧驰野迟疑着抬头,突如其来的风和光刺得他眼睛沁出一层雾。马上的视野极尽辽远,朦胧间他瞧见旷野的山脊横卧天地间,唯余刀刻斧凿般的一痕。而远处有牧人的歌与猎人的鹰,自他脚下起,绵延沃土千余里。


        倏忽间,心脏感受到与它血脉相连的土地,在他幼小的胸膛里乱撞,生出一股难以言喻却又命中注定的归宿感。他慢慢直起身,学着萧方旭在马背上立起腰杆,任凭风从呼啸而过。他知道那是离北母亲在用粗犷的风亲吻他。他觉得他还想看更远的地方,想去鸿雁山的边缘,想去离北大河起源的地方。这是他的家,他要骑在马上,才能亲自一寸寸丈量过辽阔的土地,像他爹和大哥一样。


        萧方旭低头问道:“还怕吗,如果我就把你从这儿扔下去,怕不怕?”
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怕。”萧驰野松开了抓着萧方旭衣摆的手,定定地看着他,眼眸藏着倔强,“你扔下去,我不怕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而萧方旭只是腾出一只手,不甚温柔地抹了把萧驰野的脸,笑道:“好小子!”他手上的刀茧厚重粗粝,干冷的空气又狠狠下了两刀,将伤口才结的两处痂卷起角,和锋利的寒风一起蹭得萧驰野脸颊生疼。


        萧驰野看着颠簸的旷野与天穹,懵懵懂懂地冒出一个念头


        ——老爹也是离北的的风,无处不在,他哪儿会怕?


        狼崽栖息在宽厚的怀抱里,尚不知晓原来看似无法逾越山脊也会被霜雪掩埋,多年后他终究没在那个雪夜等回故土的风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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